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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xù)濛(méng)濛。垂柳阑(lán)干尽日风。
笙(shēng)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虽说是百花凋落,暮春时节的西湖依然是美的,残花轻盈飘落,点点残红在纷杂的枝叶间分外醒目;柳絮时而飘浮,时而飞旋,舞弄得迷迷蒙蒙;杨柳向下垂落,纵横交错,在和风中随风飘荡,摇曳多姿,在和煦的春风中,怡然自得,整日轻拂着湖水。
游人尽兴散去,笙箫歌声也渐渐静息,才开始觉得一片空寂,又仿佛正需要这份安谧。回到居室,拉起窗帘,等待着燕子的来临,只见双燕从蒙蒙细雨中归来,这才拉起了帘子。
参考资料:
1、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11月版:第41-42页
2、李静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年11月版:第231页
3、蘅塘退士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年11月版:第187-188页
4、刘长贺.宋代诗词典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508
群芳过后:百花凋零之后。群芳,百花。西湖:指颍州西湖,在今安徽阜阳西北,颖水和诸水汇流处,风景佳胜。狼籍残红:残花纵横散乱的样子。残红,落花。狼籍,同“狼藉”,散乱的样子。濛濛:今写作“蒙蒙”。细雨迷蒙的样子,以此形容飞扬的柳絮。阑干:横斜,纵横交错。
笙歌:笙管伴奏的歌筵。散:消失,此指曲乐声停止。去:离开,离去。帘栊:窗帘和窗棂,泛指门窗的帘子。
这是欧阳修晚年退居颍州时写的十首《采桑子》中的第四首,抒写了作者寄情湖山的情怀。虽写残春景色,却无伤春之感,而是以疏淡轻快的笔墨描绘了颍州西湖的暮春景,创造出一种清幽静谧的艺术境界。而词人的安闲自适,也就在这种境界中自然地表现出来。情景交融,真切动人。词中很少修饰,特别是上下两片,纯用白描,却颇耐寻味。
上片描写群芳凋谢后西湖的恬静清幽之美。首句是全词的纲领,由此引出“群芳过后”的西湖景象,及词人从中领悟到的“好”的意味。“狼藉”、“飞絮”二句写落红零乱满地、翠柳柔条斜拂于春风中的姿态。以上数句,通过落花、飞絮、垂柳等意象,描摹出一幅清疏淡远的暮春图景。“群芳过后”本有衰残之味,常人对此或惋惜,或伤感,或留恋,而作者却赞美说“好”,并以这一感情线索贯穿全篇。人心情舒畅则观景物莫不美丽,心情忧伤则反之。这就是所谓的移情。一片风景就是一种心情,道理也正在于此。
过片表现出环境之清幽,虚写出过去湖上游乐的盛况。“笙歌散尽游人去,”乃指“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的游春盛况已过去,花谢柳老,“笙歌处处随”的游人也意兴阑珊,无人欣赏残红飞絮之景;“始觉春空”,点明从上面三句景象所产生的感觉,道出了作者惜春恋春的复杂微妙的心境。“始觉”是顿悟之辞,这两句是从繁华喧闹消失后清醒过来的感觉,繁华喧闹消失,既觉有所失的空虚,又觉获得宁静的畅适。首句说的“好”即是从这后一种感觉产生,只有基于这种心理感觉,才可解释认为“狼藉残红”三句所写景象的“好”之所在。
最后二句,“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写室内景,以人物动态描写与自然景物映衬相结合,表达出作者恬适淡泊的胸襟。末两句是倒装,本是开帘待燕,“双燕归来”才“垂下帘拢”。结句“双燕归来细雨中”,意蕴含蓄委婉,以细雨衬托春空之后的清寂气氛,又以双燕飞归制造出轻灵、欢娱的意境。
这首词通篇写景,不带明显的主观感情色彩,却从字里行间婉曲地显露出作者的旷达胸怀和恬淡心境。此词表现出词人别具慧眼的审美特点,尤其最后两句营造出耐人寻味的意境。作者写西湖美景,动静交错,以动显静,意脉贯串,层次井然,显示出不凡的艺术功力。
西湖花时过后,群芳凋零,残红狼藉。常人对此,当觉索然无味,而作者却面对这种“匆匆春又去”的衰残景象,不但不感伤,反而在孤寂清冷中体味出安宁静谧的美趣。这种春空之后的闲淡胸怀,这种别具一格的审美感受,正是此词有异于一般咏春词的独到之处。
全词取境典型,叙事抒情结合。章法缜密,构思严谨,意象鲜明。
秋阴细细压茅堂,吟虫啾啾昨夜凉。
雨开芭蕉新闲旧,风撼篔簹宫应商。
砧声已急不可缓,檐景既短难为长。
狐裘断缝弃墙角,岂念晏岁多繁霜。
茅堂索索秋风发,行遶空庭紫苔滑。
蛙号池上晚来雨,鹊转南枝夜深月。
翻手覆手不可期,一死一生交道绝。
湖水无端浸白云,故人书断孤鸿没。
作此组诗时作者任职于国子监。国子监职务清闲,作者能读书自遣。他当时还未卷入新旧党斗争,处境比较单纯,所以诗篇虽带有感慨,但在他的作品中情调还是比较闲淡的,不像后来的作品那样有着更多的郁勃不平之气。可是从形式上看,却又颇为特殊:它是两首七言古诗,而第一首八句,押平韵,中间两联对偶,很像七言律诗;第二首押仄韵,比较不像,惟八句中次联对偶,第三联接近对偶,也带律味。第一首作律诗看,句中拗字出入不大,主要是联与联相“粘”的平仄不合规律。作者大部分律诗,多求音节近古;这两首古诗,形式上却近律诗。
第一首,前六句写“秋”,后两句写怀。起句“秋阴细细压茅堂”,写秋阴透入屋里。“细细”二字,既蒙上“秋阴”,表示其不浓;又作下面“压”的状语,表示不断沁透,用字细微。“压”字称得上是“诗眼”,“细”而能“压”,颇出奇,是积渐的力量,有此一字,全句显得雄健。次句“吟虫啾啾昨夜凉”,写虫声。着“昨夜”二字,表明诗所写的是翌日的白天;“凉”字与下句“雨”字照应。第三句“雨开芭蕉新间旧”;写雨后芭薰的开放。“新间旧”,新叶与旧叶相间,可见观物之细。第四句“风撼筼筜宫应商”,写风吹竹声作响。筼筜,竹名;“撼”,指风力大,摇动出声;“宫”、“商”都是五音之一,以之写竹声,表现其有音乐性,可见作者体察事物之美。第五六句:“”古代妇女,多在秋天捣洗新布,替家人做御寒的衣服,故捣衣的“石砧”的声音四起,便是秋天到来的象征;秋天日短,故屋檐外日影(景即影)不长。砧声到了“急不可缓”,便是秋意已深,寒衣应该赶制了。第七八句:“狐裘断缝弃墙角,岂念晏岁多繁霜!”承上“砧声”而来。户外捣衣声急,触动作者想到寒衣问题。他想起来却是裘破无人缝补,这一是作客在外,一是为官清贫,四字意含两层。“弃墙角”,不自收拾,接以不念岁晚(岁晏)严霜多,难以对付,更见缺少谋虑。这两句写意态的颓唐,但却是作者曲述自己心情的洒脱,因为在作者的心目中,所谓“达者”对待未来之事,是不应该戚戚于怀,多作预先的谋虑的。这两句是写“怀”。诗篇写秋是每联一句写景,一句写声,幽美中带点凄清,渐渐从不相干处写到切身之事;写怀又把切身的事排开,用达观的态度对待它,使人觉得作者所关心的倒是那些不相干的景物和天然的声籁,凄清之感又在洒脱的情趣中冲淡了。
第二首,前四句写“秋”,后四句写“怀”。起两句:“茅堂索索秋风发,行绕空庭紫苔滑。”仍写秋风及雨后。“苔滑”,是雨后情况,它和“空”字结合,表现室中空寂,门庭行人很少,也即表现作者官冷孤居、过着寂寥的落寞生涯。第三四句:“”上句写雨再来,承接组诗中的第一首,表现出雨是连日不断,时间又从白天转到夜里;下句用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诗意来写景。雨多池涨,兼以天冷,故蛙声虽多,是“号”而不是“鸣”,声带凄紧,不像夏天那样热闹有趣;雨余淡月照着树上的寒鹊,因栖息不安而转枝。这四句也是每联中一句写声,一句写景,凄清的气氛比组诗第一首更浓,但还是淡淡写来,不动激情。第五六句:“”感慨世上交情淡薄,不易信赖。杜甫《贫交行》:“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史记·汲郑列传赞》:“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为诗意的出处。第七八句:“”写得细微含蓄。从凄清、孤寂的处境中引起对友谊的渴求,首先感到的是世上真挚友谊的难得;这种情境又使作者更感到少数志同道合的“故人”的友谊的可贵,但这些“故人”又远隔他乡,不但无法相对倾谈,而且连代为传书的鸿雁的影子都看不到。四句中包含着复杂的思想感情的转折起伏,却写得若断若续,脉络不露,使人只能于言外得之;“湖水浸白云”,插以“无端”二字,便是埋怨它只浸云影而不能照出传书的鸿影,诗句就由写景化为抒情,做到寓情于景。前诗写怀,归于轻视物质上的困难,归于洒脱,兼具理趣和深情;这首诗写怀,归于重视别离中的友谊,归于绵邈,兼具理趣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