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秋热用王荆公韵 其一

木柴僵落白草摧,禾麻残立如枯骸。邪气袭逆中结轖,涊汗不待《七发》枚。
焦头颇苦张火伞,炙肤无乃团冰台。大漠骄阳四千里,沙石烂煟如烧灰。
使者饮泉渴不择,候吏背血谁矜哀。九边畏官甚于魃,岂待荒旱生椎埋。
我知酷虐匪天意,道逢牛喘犹低回。东南更闻厄霖潦,忧勤何日尧眉开。
太息年时论边事,疏成殿阁凉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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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心豫为秋风摧,与狐谋裘苏病骸。独贪避暑胜河朔,入握阴泉珠一枚。
炎官恐我不耐冷,余威直到单于台。边人嘲是带来热,吾养其内心死灰,素琴自理那成操,谁和万壑松风哀。
清宵独立感皓月,虚鉴偶著埃雾埋。大寒盛景谅难久,清商劲气将邅回。
阙地置冰亦何取,方床八尺琉璃开。跫然无音绝褦襶,笑问蝇蚋从何来。
宫槐弄黄黄,莲叶绿婉婉。
时同二三友,竹轩凉夏晚。
驾言都城南,以望征车返。
何知苦淹回,及此秋景短。
愁思令人瘦,举目道路远。
西风脱一叶,荐士闻乡选。
简书催渡河,宾客不得展。
亲忧对萱丛,妇病废巾盥。
言趋厌次城,鞭马倦长阪。
枣林蔽天日,交阴不容繖。
仰看实离离,忆见花纂纂。
异乡怀节物,不共斟酒盏。
举场下马入,深锁严龠管。
诸生所程书,捃束若稭秆。
蜜灯坐回环,丹砚精料柬。
披榛拔芝兰,断石收琰琬。
纷争一日事,声实溷端窾。
天球或弃遗,斗筲尚何算。
西归到官舍,尘土昏案版。
寒窗穿碧疏,润础闹苍藓。
诗书鹊巢翻,帷幔蛛丝罥。
果知兄未来,光阴坐晼晚。
昨蒙叔父报,亦叹音书简。
薄言使事重,激切被天遣。
逋流一方病,责任媲和扁。
咨询怀靡及,不遑暇息偃。
嚼冰进糜餐,冲雪踏层巘。
严霜八月飞,貂狐无余暖。
念嗟叔母刘,穷年寄甥馆。
尚怜公初黠,诱掖到昭宛。
庭坚薄才资,行又出町疃。
浮云与世疏,短绠及道浅。
匠伯首暂回,大樗终偃蹇。
学宫尸廪入,奉养阙丰腆。
学徒日新闻,孤陋犹旧典。
小材渠困我,持斲问轮扁。
大材我屈渠,越鸡当鹄卵。
未能引分去,恋禄幸苟免。
平生报一饱,从事极黾勉。
岂如不见收,放身就闲散。
思伯卧江南,无心趣轩冕。
庞翁迹颇亲,黄蘖门屡款。
斋余佛饭香,茶沸甘露满。
逢人问进退,余事寄一莞。
仲父挟高才,甘为沟中断。
青黄可牺樽,荐庙配瑚琏。
季父有逸兴,未尝入都辇。
临流呼钓船,拂石弄琴阮。
雍容从朋交,林下追游衍。
田园虽足乐,及时思还返。
阴寒木鸣条,望损倚门眼。
南枝喜鸣鹊,尺素托黄犬。
又以窀穸留,归期指姑洗。
寄声问僧护,儿发可以绾。
妙言对宾客,称渠万金产。
尔来弄笔砚,墨水恶翻建。
大字如栖鸦,已不作肥软。
鲁论未彻章,正苦诸叔嬾。
新诗开累纸,欲罢不能卷。
远怀托孤高,别思盈缱绻。
秋月明夜潮,柘浆冻金碗。
疏杵韵寒砧,幽泉流翠笕。
吟哦口垂涎,嚼味有余隽。
传示同好人,我家东床坦。
风烟意气生,挥毫写藤茧。
猎山穷鹑鴽,罩海极虾蚬。
银钩乱眼膜,嘉句渥肺脘。
且言伯在野,朋友必推挽。
五泰列清庙,圣绪今皇缵。
真儒运斗枢,道化迪天显。
朝论惜才难,逸民大搜猕。
岂闻任方物,包贡遗羽簳。
招车必翘趐,前席思謇謇。
王甥欲好怀,高意恐难转。
长篇题远筒,封寄泪空潸。
遥知云际开,灰飞黄锺管。
三年流落巴山道,破尽青衫(shān)尘满帽。身如西瀼(ràng)渡头云,愁抵瞿(qú)塘关上草。
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旛(fān)判醉倒。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
流落巴山蜀水屈指也已三年了,到如今还是青衫布衣沦落天涯,尘满旅途行戍未定。身似瀼水渡口上的浮云,愁如瞿塘峡关中的春草除去还生。
春盘春酒年年都是醇香醉人,一到立春日,戴旛胜于头上,痛饮一番,喝到在斜阳下醉倒。人间众生到今日都长一岁,绝非仅仅我一人走向衰老。
参考资料:
1、叶嘉莹王双启.陆游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36-38
立春:中国传统历法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一般逢节于上一年的岁尾,而习惯上已经把它当作春季的开始。巴山:即大巴山,绵亘于陕西、四川一带的山脉,经常用以代指四川。青衫:古代低级文职官员的服色。西瀼:水名,在重庆。东西瀼水,流经夔(kuí)州;瞿塘关也在夔州东南。这里用西瀼代指夔州。瞿唐:即长江三峡中的瞿塘峡,其北岸就是夔州。夔州东南江边有关隘,称“江关”,亦名“瞿唐关”。
春盘春酒:谓立春日的应节饮馔。传统风俗,立春日当食春饼、生菜,称为“春盘”。旛:即幡,是一种窄长的旗子,垂直悬挂。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本为宋时习俗,取喜庆之意。判:此处与“拚(pàn)”同义,犹今口语之“豁出去”。
这首词是陆游四七岁任夔州通判时所写的。他到夔州到写这首词时不过一年多,却连上岁尾年头,开口便虚称“三年”,且云“流落”,从一入笔就已有波澜之情。次句以形象描写“流落”二字。“青衫”言官位之低,“破尽”可见穷之到了极点“尘满帽”描写出作者在道途中风尘仆仆,行戌未定的栖遑之态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就活画出一个沦落天涯的诗人形象,与“细雨骑驴入剑门”异曲同工。三、四句仍承一、二句生发。身似浮云,飘流不定;愁如春草,刬去还生。以“西瀼渡头”、“瞿塘关上”为言者,不过取眼前地理景色,与“巴山道”三字相对应而已这上片四句,把抑郁潦倒的情怀写得如此深沉痛切,不了解陆游当时那几年遭遇,是很难掂量出这些句子中所涵蕴的感情分量来的。
陆游自三十九岁被贬出临安,到镇江作通判,旋移隆兴(府治在今天江西省南昌市);四十二岁又因为“力说张浚用兵”,被削官归山阴故里;到四十五岁才又得到起用夔州通判的新命。他的朋友韩元吉在《送陆务观序》中把陆游心中要说的话说了个痛快:“朝与一官,夕畀一职,曾未足伤朝廷之大;旦而引之东隅,暮而置之西陲,亦无害幅员之广也。……务观之于丹阳(镇江),则既为贰矣,迩而迁之远,辅郡而易之藩方,其官称小大无改于旧,则又使之冒六月之暑,抗风涛之险(由于途中舟坏,陆游几乎被溺死)病妻弱子,左饘右药……”(《南涧甲乙稿》卷十四)。这段话是送陆游从镇江移官到隆兴时写的,说得激昂愤慨。从近处愈调愈远,既不是明明白白的贬职,也不是由于升迁,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呢?韩元吉故作不解,其实他是最了解这其中的缘由的。孝宗赵眘即位后,表面上志存恢复,实则首鼠两端。陆游坚持劝说孝宗抗金,孝宗对之貌似奖掖而实则畏恶。陆游在内政上主张加强中央集权,以增强国力,由此也得罪了握有实权的官僚集团。先前由京官而出判镇江,对他是一个挫折;进而罢黜归里,更是一个挫折;此刻虽起用而远判巴蜀,这又是一个挫折。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显然并非加之于一人,而是意在摧折整个主战派的心志,浇灭抗金复国的火种,那么不幸的人岂只是陆游一个人吗?由此可见,三年流落之哀,不仅是一己之哀,实在是国家民族的大哀。创痛巨深,安得不言之如此深沉痛切?
上片正面写心底抑郁潦倒之情,抒发报国无门之愤这是陆游诗词的主旋律,在写法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下片忽然换意,紧扣“立春”二字,以醉狂之态写沉痛之怀,设色陡变,奇峰突起。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这是宋时的一种习俗,戴上旛胜表吉庆之意。但戴银旛而曰“试”,节日痛饮而曰“判”(“判”即“拚”之意),就显然有“浊酒一杯家万里”的不平常意味了。这只是词人借酒消愁,逢场作戏罢了,而内心是很伤感的。结尾处更是飏开一笔,表面上是说不是他一人偏老,而实际上是词人深深感到时光的虚度。这就在上片抑郁潦倒的情怀上,又添一段新愁。词人强自宽解,故作旷达,正是推开一层、透过一层的写法。哭泣本人间痛事,欢笑乃人间快事。
但今日有人焉,不得不抹干老泪,强颜随俗,把哭脸装成笑脸,让酒红遮住泪痕,这种笑,岂不比哭还要凄惨吗?东坡《赤壁赋》物我变与不变之论,辛弃疾《丑奴儿》“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之句,都是强为解脱而写的违心之言,写出更深一层的悲哀,那手法近乎反衬,那境界是一般人所难以达到的。
纵观全词,上下片都是写心底抑郁之情,但乍看竟好象是两幅图画,两种情怀。沈谦论词作云:“立意贵新,设色贵雅,构局贵变,言情贵含蓄。”(《填词杂说》)但作词之道,条贯、错综,两不可失,此意刘永济《词论·结构篇》曾深言之。读陆游此词,抑郁之情贯穿始终,上下片表现手法截然相异,构局又极错综复杂。读上片,看到的是一个忧国伤时、穷愁潦倒的悲剧人物形象;读下片,看到的是一个头戴银旛,醉态可掬的喜剧人物形象。粗看似迥然不同,但仔细看看他脸上的笑全都是装出来的苦笑,终于领悟到这喜剧其实不过是更深沉的悲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