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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上征去,两岸饶商贾(gǔ)。
吴牛喘(chuǎn)月时,拖船一何苦。
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
一唱都护歌,心摧泪如雨。
万人凿(záo)盘石,无由达江浒。
君看石芒砀(dàng),掩泪悲千古。
从云阳逆流而上去服徭役,两岸住着许多的商贾大户。
吴牛热得对月直喘的时节,沿江拖船的工人多么辛苦!
江水混浊不堪已不可饮用,壶里的水也一半成了泥土。
一唱起那悲凉的丁督护歌,内心就会摧裂而泪落如雨。
万名工人凿取奇异的文石,没办法很快运达江边水浒。
你看那石头多么粗大笨重,掩面而泣为百姓悲伤千古。
参考资料:
1、于海娣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19
2、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142-143
丁督护歌:一名“阿督护”。乐府旧题,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云阳:今江苏丹阳。上征:指往北行舟。饶:多。
吴牛:江淮间水牛。一何:多么之意。
壶浆:壶中的水。
都护歌:一作“督护歌”。
盘石:大石。江浒:江边。
石芒砀:形容又多又大的石头。芒砀,大而多貌。
《丁督护歌》又作《丁都护歌》,是《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旧题。语出《宋书·乐志》:彭城内史徐逵为鲁轨所杀,宋高祖派都护丁旿收敛殡埋。逵的妻子(高祖长女),呼旿至阁下,亲自问殡送之事,每次问就叹息说:“丁都护”,声音很哀惋凄切。后人依其声制了《都护歌》曲。《唐书·乐志》也云:“《丁督护歌》者,晋宋间曲也。”按《乐府诗集》所存《丁督护歌》都是咏叹戎马生活的辛苦和思妇的怨叹。李白用旧题别创新意,与旧题毫无牵涉。只取其声调之哀怨。此诗描写民夫拖船的痛苦,表现了作者对劳动人民的同情。
关于此诗,过去有人以为是咏历史题材,寻绎语意,是不合的。王琦说“考芒砀诸山,实产文石,或者是时官司取石于此山,僦舟搬运,适当天旱水涸牵挽而行。期令峻急,役者劳苦,太白悯之,而作此诗。”运石劳苦,太白悯之而作是对的;但有些教科书注释和原诗首句也有扞格。教科书注者把“云阳上征去”释为李白“自云阳乘舟沿运河北上”。既是能行舟,就不能说“水涸”需“牵挽而行”。社会科学院所编《唐诗选》为圆王说,认为是船工从云阳向上水拖船走去。如从有些教科书所注云,运石之船固然是向上游拖去,但这都是作者乘舟之所见,唯其乘舟溯江而上,沿河向上游拖船之状以及“两岸饶商贾”才能可见。“云阳上征去”是观察点。从“两岸”起至“无由”句都是从这观察点写所见所闻所感。作者对商贾之描写不多,只一句,一句中只着了一个“饶”字,就写出了两岸商业之繁荣,商贾之多,富人生活之富。“饶”者多也,但“多”字替代不得。下面大量的笔墨而是写船工生活。“吴牛”两句形容活之累。《世说新语·言语》:“(满)奋曰:‘臣犹吴牛,见月而喘。’”吴牛即用此典。此典既写出了天气的异常炎热,又含蓄地告诉人们,船工也像吴牛一样在累死累活地干,因此用典之后,诗人满怀感叹地说“拖船一何苦”,“一何”二字下得好,既体现了拖船之苦,又饱含了诗人的无限同情心。五、六句写船工所吃,活累天气热。可连一口清水都喝不上。“不可饮”却得饮,“半成土”也得装壶中。与首二句联系起来,作者用了对比法,商贾的生活与劳工之生活判若泾渭。“一唱”二句写所闻,看到的已使人十分伤心了,可偏偏那哀切的“都护歌”又传入耳中,这位“平生不下泪”的旷达诗人到此也不能不“心摧泪如雨”了。“万人”两句又写所见,这两句是说:石头大且多,从事开凿者数以万计,运送到江边更是一件困难的事。作者由拖船之苦进而想到从石山运送巨石到江边之苦了。末两句说:磐石广大,采之不尽,会给人民带来无穷的痛苦,会让人民千古掩泪悲叹。作者以“掩泪”作结,加深了全诗的沉痛感。
这首诗作者怀着沉痛的心情,以朴质的语言给读者描绘了一幅辛酸的河工拉纤图,透过诗句读者仿佛看见了当时两岸冶游的富商,豪门子弟,瘦骨伶仃的船工;仿佛听到了河工的劳动号子,伤心的歌声,催人泪下的呻吟。透过诗句,读者也仿佛听到了正站在行舟上的年青诗人的发出肺腑的悲叹。此诗的语调是沉郁的,与他平常明快、洒脱的诗句不同。这又代表李诗另一种风格。世称杜工部诗多“沉郁顿挫”之作,此诗即使放入杜集中,也难分出雌雄的。因此,大凡一个集大成的作者,风格总是多样的,不可一概而论之。明胡应麟所撰《诗薮》云:“李杜才气格调,古体歌行,大概相埒。”言之成理。
黄芦岸白蘋(pín)渡口,绿柳堤(dī)红蓼(liǎo)滩头。虽无刎(wěn)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lù)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sǒu)。
金黄的芦苇铺满江岸,白色的蘋花飘荡在渡口,碧绿的杨柳耸立在江堤上,红艳的野草渲染着滩头。虽然没有生死之交,却有毫无机巧算计之心的朋友,数那些在秋江上自由自在的鸥鹭。鄙视那些达官贵人们的,正是那些不识字的江上钓鱼翁。
参考资料:
1、李汉秋李永祜.元曲精品.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2:16-17
黄芦:与绿柳等均为水边生长的植物。白蘋:一种在浅水中多年生的植物。红蓼:一种水边生的草本植物,开白色或浅红色的小花。刎颈交:刎,割;颈,脖子。刎颈交即生死朋友的意思。为了友谊,虽刎颈也不后悔的朋友。忘机友:机,机巧、心机。忘机友即相互不设心机、无所顾忌、毫无算计技巧之心的朋友。点:点点、数,这里是形容词作动词用。傲杀:鄙视。万户侯:本意是汉代具有万户食邑的侯爵,在此泛指高官显贵。叟:老头。
这支曲子一二两句,对仗工丽,写景如画,点染出一幅清丽无比的秋江图。然而这仅仅是表层,作者还另有深意。作画的颜料是精心选择的,所画的景物是精心选择的,整个环境也是精心选择的。选取“黄”“白”“绿”“红”四种颜料渲染他精心选择的那四种景物,不仅获得了色彩明艳的效果,而且展现了特定的地域和节令。看到“黄芦”“白蘋”“绿杨”“红蓼”相映成趣,就容易联想到江南水乡的大好秋光。而秋天,正是垂钓的黄金季节。让“黄芦”“白蘋”“绿杨”“红蓼”摇曳于“岸边”“渡口”“堤上”“滩头”,这又不仅活画出“渔夫”活动的场所,同时“渔夫”在那些场所里怎样活动,以及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活动,也不难想象了。
在那么优雅的环境里打鱼为生,固然很不错,但如果只是一个人,就未免孤寂,所以还该有朋友。三四两句,便给那位“渔夫”找来了情投意合的朋友。“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也是对偶句,却先让步,后转进,有回环流走之妙。为了友谊,虽刎颈也不后悔的朋友叫“刎颈交”。“渔夫”与人无争,没有这样的朋友也并不得事。淡泊宁静,毫无机巧之心的朋友叫“忘机友”。对于“渔夫”来说,他最需要这样的朋友,也正好有这样的朋友,令人羡慕。
一二两句写了“岸”、“堤”、“渡口”和“滩头”,意味着那里有江,但毕竟没有正面写江,因而也无法描绘江上景。写“渔夫”应该写出江上景,对此,作者不仅是懂得的,而且懂得什么时候写最适宜。写了“却有忘机友”之后,他便写江上景了。“点秋江白鹭沙鸥”,写景美妙生动。用“秋”字修饰“江”,点明了季节。一个“点”字,尤其用得好。如果平平淡淡地说,那不过是:江面上有点点鸥鹭。如今变形容词为动词,并且给鸥鹭着色,便出现了白鹭沙鸥点秋江的生动情景。仅就写景而言,这已经够高明了。但更高明之处还在于借景写人。前面写渔夫有“忘机友”,那“忘机友”正是指“点秋江”的“白鹭沙鸥”。以鸥鹭为友,既表现“渔夫”的高洁,又说明真正的“忘机友”,在人间无法找到。古代诗人往往赞扬鸥鹭“忘机”。正由于他们认为只有鸥鹭才没有“机心”,所以愿与鸥鹭为友。李白就说:“明朝拂衣去,永与白鸥盟。”黄庚的《渔隐》诗,则用“不羡鱼虾利,惟寻鸥鹭盟”表现渔夫的高尚品德,正可作为这只曲子的注脚。
结尾点题,点出前面写的并非退隐文人,而是“傲杀人间万户侯”的“不识字烟波钓叟”。元代社会中的渔夫不可能那样悠闲自在,也未必敢于傲视统治他的“万户侯”。不难看出,这只曲子所写的“渔夫”是理想化了的。白朴幼年经历了蒙古灭金的变故,家人失散,跟随他父亲的朋友元好问逃出汴京,受到元好问的教养。他对元朝的统治异常反感,终生不仕,却仍然找不到一片避世的干净土。因此,他把他的理想投射到“渔夫”身上,赞赏那样的“渔夫”,羡慕那样的“渔夫”。说“渔夫”“傲杀人间万户侯”,正表明他鄙视那些“万户侯”。说“渔夫”“不识字”,正是后悔他做了读书识字的文人。古话说:“人生忧患识字始。”在任何黑暗社会里,正直的知识分子比“不识字”的渔夫会遭受更多的精神磨难,更何况在“九儒”仅居“十丐”之上的元代。这句的“傲”字,既有坚决不向黑暗社会妥协,保持高风亮节之意,又有不愿在宦海中“风波千丈担惊怕”,希图逃世的思想。虽有其消极避世的一面,却也曲折地反映了元代知识分子的骨气和那个时代投射在他们心灵上的暗影,抒发了他们的不平之慨。
这首小令语言清丽、风格俊逸,又表达了备受压抑的知识分子所追求的理想,因而在当时就赢得了人们的喜爱。著名散曲家卢挚的【双调】《蟾宫曲·碧波中范蠡乘舟》,就是摹拟这首小令的:“碧波中范蠡乘舟。殢酒簪花,乐以忘忧。荡荡悠悠,点秋江白鹭沙鸥。急棹不过黄芦岸白苹渡口,且湾在绿杨堤红蓼滩头。醉时方休,醒时扶头。傲煞人间,伯子公侯。”其中的好几个句子都来自白曲,思想倾向也完全一致。不过所写不是渔夫。而是退隐江湖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