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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展翠罗衾(qīn),半是馀(yú)温半泪。不辨坠欢新恨,是人间滋味。
几年相守郁金堂,草草浑闲事。独向西风林下,望红尘一骑。
在思愁中展开绿色的丝被,上面还留有爱人的体温和我的泪水。不能分辨这是往日的欢娱还是新生的离愁,但这一定是人世间的滋味。
几年的夫妻生活,以前没有把这种温馨的日子当会事。当一个人独自走到树林下,望着远处车马扬起的飞尘,祈盼着爱人的回来。
参考资料:
1、叶嘉莹.王国维词新释辑评[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6:21-24
2、王传胪.王国维与人间词[J].四川:四川大学学报,2002:14(9).
翠罗衾:绿色的丝织品制成的被子。馀:即“余”的异体字。坠欢:往日的欢乐。南朝宋鲍照诗云:坠欢岂更接,明爱邈难寻。新恨:新产生的怅惘。人间滋味:尘世的苦乐感受。
相守:谓夫妻厮守。郁金堂,郁金,一种珍贵的植物,可为香料。“郁金堂”,言堂中炷着郁金之香。草草:匆忙仓促或指草率。浑闲事:视为寻常事。西风林下:秋风中的树林之下。红尘:指马走时扬起的飞尘。这里代指纷扰的人世。
这首词上半片着重于写实,其中首句“愁展翠罗衾”是小词中常用的词语,比较直白。但接下来的“半是馀温半泪”写得就比较巧妙了。一方面写了女子自己留在罗衾上的馀温和泪痕,说明她整夜都在枕上流泪。另一方面描述的馀温也可以是回忆丈夫在家的温馨,更突出了下面的“半泪”,从以往的余温到现在的寂寞眼泪。于是这里有了一种时空的交混,而引出了下一句的“不辨坠欢新恨”,指新近离别的憾恨,往日欢乐的记忆增强了新近离别的憾恨,而新近离别的憾恨又格外令人怀念往日团聚的欢乐。苦与东互为因果,令人说不清到底是“欢”还是“恨”。妙就妙在“是人间滋味”一句,作者本来是在写思妇的哀怨,但无意之中就流露出自己的口吻,俨然一幅“偶开天眼觑红尘”的姿态。如果说前三句有“花间词”风味的话,那么这最后一句回归到作者《人间词》的本身上来了。
词的下半片,更多的是在描述精神层次。“几年相守郁金堂,草草浑闲事”点明了过去几年作者与爱人厮守在家中,自认为夫妻生活本来就是如此的,所以并没有特别的珍惜,但没想到这种生活结束了。现在你离开我在外,我才体会到当年那些团聚的日子是多么珍贵难得。人,总是在思念过去和向往未来中,惟独不知道珍惜现在。“独向西风林下,望红尘一骑”两句结尾特妙:前达都是写女子的情,惟独这两句在写情的同时还描绘出一幅“景”的画面。画中思妇遥望着远方征尘中的一人一骑。因为有了“红尘”与“林下”的对比,列多的引申为忧愁烦恼的人世。“林下”可以是幽静的林下,也可能是古人说的“归隐林下”。作者写思妇站在林下,征人没入红尘,突出了作品的主题和作者的本意。
秦川如画渭(wèi)如丝,去国还家一望时。
公子王孙莫来好,岭花多是断肠枝。
辽阔的秦川沃野千里,风景如画,浩浩荡荡的渭水如绵长的细丝一般穿越三秦。这美丽的风景画是我在归乡途中一望所见的。
这次不如不回来啊,怀着这种屈辱的心情回家,仿佛那山岭上的花草都枝枝使人断肠。
参考资料:
1、彭定求等.全唐诗(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10月版:第1444页.
2、于海娣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年12月版:第353-354页.
川:平川。秦川:指秦岭以北古秦地,即今陕西中部,渭水流域大平原。渭:一作“柳”。还家;一作“还乡”。
“公子”二句:典出《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此诗载于《全唐诗》卷五百六十五。下面是安徽大学文学院术研究带头人、安徽大学古籍整理汉语言文字研究所顾问马君骅对此诗的赏析。
骆谷在陕西周至西南,谷长四百余里,为关中通汉中的交通孔道,是一处军事要隘。诗人晚望于此,有感而吟此诗。此为缘景遣怀诗。这类诗率多景为宾,情为主,以景起兴,以情结景,它借助眼前实景,抒发内心幽情,越突出景物的瑰丽,越反衬心情的凄婉,细读自见堂奥。
“秦川如画渭如丝,去国还家一望时。”川,平川。“秦川”,指秦岭以北古秦地,即今陕西中部,渭水流域大平原。诗人登上骆谷,晚霞似锦,残阳如血,远岭近峦,浓妆淡抹,眼前展现一幅锦山绣水的美丽画面。“如画”二字把莽莽苍苍的辽阔秦川描绘得斜阳掩映,沃野千里,平畴闪光,丛林生辉。这是广袤的大景。“如丝”二字又把浩浩滔滔的东流渭水状写得长河落日,浮光耀金,万丈白练,飘浮三秦。这是绵长的远景。大景与远景交错,山光与水色竞美,蔚为壮观。然而这些美景都是诗人站在骆谷“一望”中摄取的,又是在辞帝京、返故里的背景下“一望”见到的,句中特着“去国还家”四字,隐隐透露了诗人是失官还乡,因而被壮丽河山所激发的豪情,一刹那间又被愁怀淹没了。下两句便将此情毫不掩饰地抒写出来。
“公子王孙莫来好,岭花多是断肠枝。”《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是说王孙出游,乐而忘返,辜负了家乡的韶华美景。韩琮反其意而用之,借“公子王孙”来指代宦游人,实即自指,说自己这次“去国还乡”还不如“莫来好”。对于遭逐沦落的诗人,这种心境是可以理解的。《汉乐府·陇头歌》之二所写“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正可移来为韩琮写照。韩琮的诗情正是由此歌生发。他虽面临如画如丝的秦川渭水,心里只觉得“岭花多是断肠枝”了。据历史记载,韩琮被石载顺驱逐之后,唐宣宗不但不派兵增援,支持韩琮消灭叛将,反而另派右金吾将军蔡袭代韩为湖南观察使,把韩琮这个逐臣抛弃了,不能不倍增其断肠之慨。
“莫来好”是与“断肠枝”相因果的。本来“岭花”并无所谓“断肠枝”,只因作者成为断肠人,“岭花”才幻成了“断肠枝”。断肠人对断肠枝,自然不如莫来好了。
全诗二十八字,并无惊人警语,而自有一种形象意蕴,令人回肠荡气,原因在诗家惯用的以乐景写哀的对比反衬手法,在这里得到了长足的发挥。起句写美景,景美得扑人眉宇;收句写愁肠,肠愁得寸寸欲断。同一诗境,效果迥异,令人读来自入彀中。试一口诵心维,景乎,情乎,乐乎,悲乎,似都浑然莫辨了。其点化契机,仍然是“莫来好”三字所导入的一种闲愁美,哀伤美。乐景固然给人以美感,哀景同样给人以美感。在特定诗境下,先乐后哀,乐中生悲,会更使诗味浓郁,咀嚼甜美。此诗得之。